2017-05-02 18:16
饼饼编译
文章作者是布朗大学Alpert医学院的四年级学生Kunal Sindhu,以下是他关于医院实习经历的自述:
我已经30个小时没睡觉了。
很饿,脑子不清醒,想去趟厕所。
高级外科医生正在手术台前做手术,我就站在他身旁。手术进行到了后半段,我的右手抖个不停。过去3小时,我一直拿着牵开器,以便更好地显露病人的脖子。
手术室的灯光特别刺眼,我的眼皮直往下耷拉,站着都要睡着了。
当我迷迷糊糊睡过去,身体开始向一边倒。很不幸,医生看到了,他不大高兴。
“醒醒。”他低声吼道,胳膊肘大力撞向我的肋骨。
我抬起头,看到他眼里的怒火。我没觉睡,急需上厕所,这些事情明显都不重要。
我开始意识到,对他来说,我只是个实习生,既不要求也不需要受到他的同情或尊重。我也不觉得,手术一结束,他还会关心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。
这种心态在美国医学界非常常见。
但是,医生应该首先是能治愈别人的人。这是我们很多人决定进入这个职业的首要原因,我们非常重视这项特权。
当我5月份毕业,以《希波克拉底誓言》(医学誓言)宣誓时,我也会承诺“我将牢记医学是一门科学也是一门艺术,且医生的热情、同情心和对病人的理解比手中的手术刀和药物更加重要。”
不幸的是,当涉及到自己或自己的同事时,医生们往往不会听从这个建议。
因为打从一开始,医生就被教导要在残酷的环境中生存下去。在成为医生过程中的每一步,考试分数、课业成绩、高绩效是主导标准,任何偏差都不可接受。
没有软弱的空间。没有抱怨的余地。有时,连睡觉的机会都没有。
其结果就是形成了一种拒绝对同事表现出同情的文化氛围。
从欺压医护人员和实习生,到制定年轻医生连续工作28小时的非人道规定,我们创造了一个倦怠和抑郁发病率极高的工作环境。
所有这一切都会产生后果。
在这些困难的工作环境下,患者和医务人员都在受苦。困累不堪、行为粗鲁的医生造成医疗事故或术后并发症的比率更高。总的来说,全国范围内,他们每年可能会额外造成35万人患上并发症,增加30亿美元的医疗支出。
住院医师培训(美国医学生毕业后必须接受的医学教育的一部分)对年轻医生的压力非常大。因为睡眠少,第一年住院医师在医院的表现较差,患上抑郁的风险也高。
因为不能在别人眼里显得脆弱,医生和实习医生很少主动寻求帮助,即使真的需要外界帮助。医生很少请病假照顾自己的健康,美国女医生和男医生自杀比率比一般人群分别高出2.3倍和1.4倍。
2017年3月10日,美国医学教育认证委员会同意将第一年住院医师连续工作时间从16小时增加到28小时。这一决定草率且错误,应该立即得到扭转。
它体现了医疗机构对医务人员身心健康的漠不关心。
同时它也将患者置于危险之中。勿庸置疑,睡眠较少的医生更容易发生医疗错误。
“工作24小时以后我的大脑就不会转了。我发现自己犯了很多错。早上查完房,我就累得不行了。整个人显得很不专业,就像是喝了一杯酒。当我坐下来的时候,眼睛根本睁不开。有人问我查房查得怎么样,我根本不记得自己刚刚都看了哪些病人。”——第二年内科住院医师。
“工作到最后的时候,我知道自己就会做出不好的决定。我记得有一次一个病人的血压已经很低了,我还开了个降血压的药。我当时根本没想清楚。幸好病人最后没事。不过这件事让我怀疑连续工作整整30个小时是否值得。”——第二年内科住院医师。
“我以前有一个重症监护室的病人,一开始他还好好的,然后情况就开始变糟了,而我完全判断错了病情的方向。我想是因为我实在太累了,我以为他可以恢复,可他最终没有活过来。我不确定即使我是清醒的,是不是能阻止他的死亡。或许他无论如何都会死。但我觉得我本来可以延长他的生命。至少我可以早点打电话给他的家人,让他们来见他一面。”——第二年内科住院医师。
“工作那么长时间肯定会有危险。我有一次精疲力尽,查房的时候就困得睡着了。那天我开车回家,一次又一次地提醒自己:就这样,专注一点,小心。我知道驾驶的时候如果我没有投入110%的注意力,可能就完了。”——第二年外科住院医师。
我们其实远可以比现在做得更好。
手术很成功。下午查完房后,我去看了看我的病人。
看着她和家人一起笑,坐在床上挖了一满勺布丁的感觉真好。我很高兴她恢复得很不错。
收拾东西离开医院前,我问团队的成员有没有需要帮忙的地方。我们约好第二天早上5点半一起查房。
直到后来我才意识到,没有人问过我过得怎么样。